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疼(一)


周子舒曾是庙堂挥斥方遒的天窗之主,未曾有过什么儿女情长,更不知情爱为何。

他见证了七爷和乌溪之间的情,祝福吗?当然,可是却未曾歆羡,他自认为不需要那般缠绵的柔情。

可是,当温客行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后,发生的一切全然不受他控制。那人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不自觉的靠近迷恋,他第一次对什么人有了渴望,想要长久!

他不想委屈自己,最终胜了天命,赢回了他的温客行。但是,伤的却是温客行的命。

那样肆意的人儿因为他,困于病榻,落了满头霜雪。周子舒终于感受到了疼,来自于情爱的疼,比之于任何身体上的伤痛,都来的刻骨铭心。

对着那人依旧明朗的笑颜,周子舒的呼吸仿佛都带了疼痛。看着颤颤巍巍向他伸出的手,没有错过那人一闪而过的停顿,眉头只微微皱了一下,抬眼依旧是明亮的笑。他在疼……

周子舒将人抱在怀里,十指相扣,原来……他是冰冷的,指尖都在打颤,可人依旧在笑。“阿絮怀里,真暖。”

“温客行……疼吗?”

“……不疼的,阿絮,没事的……”说着不疼的人有没有发现,被冷汗打湿的里衣全然出卖了自己。

周子舒眼底泛起血色,大巫在把温客行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时候,就已将这人的情况告知与他。

筋脉寸断,是一种什么样的疼?周子舒以为自己深有体会,七窍三秋钉的痕迹还在他的七经八脉上留着。可是……可是,乌溪说,不止!周子舒因为内力深厚,可以扛一扛,逐渐消退的五感更是替他掩去了许多疼痛。最难熬的不过是每日夜间的几个时辰,可是,温客行不一样。他内力尽失,全身经脉尽数碎了,所有的疼痛如同洪水般席卷全身血脉,连呼吸都会带有血气……

大巫沉默了许久,问他,还要继续吗?还要继续救他,让他继续受着那足以把人逼疯的疼吗?他不忍心说出那句残忍至极的话,长痛不如短痛。可是周子舒会不知吗,放手对温客行来说也许真的是解脱,再不会疼了。可是,没了他,周子舒要怎么活?

无措的绝望让人窒息。可是他真的,不想放手,他不敢去想,就这么放他走了,上穷碧落下黄泉,他还见得到他吗?

他贴近人冰冷的唇,细细的吻着,泪水打湿了人的面颊,“再忍忍,好不好……”周子舒的背脊弯了,没了骄傲,嘶哑了声音,细细的求,“阿絮不想…不想你就这么走了,你怨我也好,周子舒就是这么自私,没了你,活不成的……至少,再看阿絮一眼也好,我们定下下辈子的约,可好?”

终是上天慈悲,温客行带着满身血气,睁开了眼。

周子舒抱着人不敢放手,更加不想认输。

“行儿,疼吗?”

温客行一如既往笑得明艳,“不疼的,阿絮!”

不疼吗?怎么可能不疼!傻子,还想骗我!

不管他怎么暖,屋里地龙烧的如何旺,怀里人依旧冰冷。被冷汗打湿的里衣又被换下,可人依旧笑着说,不疼的。

“温客行,你就不能喊声疼吗!”他埋进他的颈窝,再忍不住。

温客行愣了许久,直到脖颈间微微湿意,阿絮哭了。他惊慌无措,被爱人的眼泪烫得生疼。

“阿絮,你……”

“温客行,为什么不能跟我喊声疼呢!药那样苦,你不抱怨,连糖都不要!筋脉寸断,你是个活生生的人啊,怎可能不疼!我怕你醒来后怨我恨我,怕你想求死,怕你不肯陪我,一心去找你的小丫头……”

“傻瓜!湘丫头早就有了自家夫君,我这当哥哥的作何去给他们俩添堵,阿湘有小曹陪着呢,我放心的很。可你,小可不放心啊!这些疼算得了什么呢?还能见到阿絮,赖在你怀里,让阿絮抱着,已经是对温客行最好的结局了。能和阿絮一起活着,阿絮还健健康康的,我早就知足了!我听到了,听到阿絮说爱我,既然阿絮没有放开手,我自然要争气,我不要你殉我!我只要这辈子,和阿絮好好在一起……”

“…只要这辈子?我家师弟这么容易满足吗?周子舒要你的生生世世!”


当然,还是乌溪想出了法子。

法子虽险,但成了便可让温客行不再受这日日疼痛折磨。

需将全身筋脉重塑,一寸一寸接起来。过程不亚于走一遭地狱,甚至凶险非常,稍有不慎,便会……连南疆大巫都不敢有十分把握。

周子舒的指甲死死嵌进了血肉,止不住地发抖。第一反应,便是摇头。

“好。”却是温客行。

“行儿!”周子舒猛然抬头。

“阿絮,我……不想你,疼!”

周子舒死死地看着他,突然间笑了。“好,好!成与不成,阿絮都会陪着你的!”

爱人间,再不必多开口了。

乌溪更是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压力,他知道,这次他手里的,是两条命。


整整三天两夜,四季山庄灯火通明。

张成岭和门下十八弟子,跪在房门口一动不动。七爷在屋外坐立不安,也不敢去敲门……

屋内,因为不能用麻沸散,温客行只能靠意志生抗,感受着刀子一点点划破他的筋脉……有一瞬间,他仿佛觉得,就这样算了吧,不如就此沉睡。

可下一秒,磅礴的内力游走进他的身体,他的唇被温柔的贴近,霸道无比的夺走属于他的一切……是阿絮。

不,不能睡,不能丢下阿絮!

……

终于,脱力的周子舒接住一头栽进怀里的人,一个踉跄。三天两夜,强大如周子舒,也撑不住了……

二人满身血污,温客行的白衣都被血染透了,连唇色都褪去了。周子舒更是没什么人样,他颤抖着望向乌溪,“如何?”声音沙哑。

乌溪脸色也有些发白,好久才找回声音,“成了。”

周子舒眼底发黑,可内心的激动与狂喜压得他喘不过气,他抱着人不敢用力,贴近冰凉的额头,笑出了声,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笑声凄厉,有几分瘆人。

乌溪明白这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,把屋子留给二人,蹒跚地往外走,他也快撑不住了。

七爷一开门,接住摇摇欲坠的乌溪,焦急万分,被乌溪扶住手,“莫慌,没事了。温公子失血过多,需要休息。”

七爷往里头看了一眼,赶忙扶着乌溪去歇息。

屋外,成岭他们终于忍不住,泣不成声……



“唔……阿絮!”

“在呢,阿絮在呢!”

“…疼!”

周子舒抱着人,终于听到了这人喊一声疼。“乖乖,没事了,没事了,再不疼了,阿絮再不会让你疼了!”

“…我还活着,对吗?”温客行已经神志不清了。

“当然,活着,我们都活着!你要陪阿絮好好活着!”周子舒哽咽了。

“…”温客行笑了,“嗯,疼了,就还活着……”说罢,彻底昏睡过去了。留下周子舒一人僵直在原地!

疼了,就还活着!

原来,原来,竟是这个意思吗?

温客行竟是用“疼”来验证自己是否还活着,疼,才活着!

一瞬间,一切的一切,全部都明晰了。

为何温客行一直笑着答他,“不疼。”

为何一直以来,温客行从未喊过一声“疼”,无论伤的如何重,他都仿佛无痛无觉,就连被莫怀阳穿心一剑,他都能笑着将断剑拔出来插进敌人的身体……他一身伤痛,依旧追着周子舒不眠不休的赶往雪山,苍白着脸色依旧对着周子舒笑。他拼上了一身筋脉,用以命换命的法子换回了一个周子舒!直到最后,仍是笑着的……

不是因为他不疼,而是因为他习惯了。

他习惯了疼痛,只有疼痛才说明他活着。

“主人自幼便有头痛的毛病,但长大之后很少犯过病……”重新想起阿湘的话。温客行没有一刻忘记仇恨,也就是说没有一刻不再与孟婆汤抗衡!长大后他是没有犯过病吗?不是的,他没有一天不再受着疼痛的折磨,他只是学会了与疼痛和解,他习惯了那磨人的痛苦,他把那当做他还活着的象征!

他从不畏惧疼痛,不管是穿心之剑,还是筋脉寸断,只要还在疼,他就十分满足,他卑微且努力的活着。以至于更加无惧死亡!疼,还活着,要笑。不活了,那便不会疼了,更要笑……

周子舒以为他不会再更疼了,可直到今天,他被温客行一句“还活着”彻底击碎了。痛彻心扉!他的衍儿究竟是怎么在这人间地狱苦苦挣扎。

温客行明媚的笑,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。

他轻轻抬手,擦拭着人脸上的血污,眼泪再忍不住,抱着他,无声的哭,“温客行,你要我怎么办呢?阿絮要怎么爱你啊?”

……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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